春夏秋冬又一春：回忆与外公共度的四季时光

回忆去年春天的时光，外公的身影依然历历在目。那时，他虽已病重，但仍坚持走出家门迎接我们。只是他的笑容中透露出一丝勉强，手臂的疼痛已深入骨髓。在那个大年三十的夜晚，他选择静静地坐在沙发的一角，默默守望着我们的欢声笑语，不愿打扰我们的团聚时光。当新年的夜空中烟花绽放，映亮天际，我却在想，外公是否已预感到自己无法再见到明年的烟火。

在我的硬盘里，珍藏着一段视频，那是与外公共度的珍贵时光。或许是前年的春节，我和表弟陪着外公漫步在田野间，春风轻拂，绿意盎然。我童心未泯，点燃了一簇枯草，火焰跳跃，释放出淡淡的清香，烟雾在晴朗的天空中盘旋上升。我用手机记录下这一瞬间，随后又捕捉到了外公独自在菜地中漫步的身影。一位花甲老人，心满意足地巡视着自己的土地，那画面充满了宁静与和谐。如今外公已逝，这段影像更显珍贵。

盛夏时节，我从北京回到家乡探望外公，那时他的病情已愈发严重。他步履蹒跚，需要人搀扶，大部分时间只能卧床休养。病痛让他的脸庞变得消瘦，四肢如同婴孩般瘦弱。走进他居住的房间，昏暗的光线让人感到压抑，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。在那个夏天，外公在悠长的蝉鸣声中永远地离开了我们。那个夏天对我来说充满了伤感、喧嚣和疲惫，成为了我记忆中无法抹去的印记。

那是我第一次经历亲人的离去，此后的夜晚我常常辗转难眠，思考着生命的意义。很久之前，一位好友曾告诉我，经历过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后，人生观会发生巨大的转变。对于她而言，这或许意味着对生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。而对我来说，那些曾经执着于的小小得失，如今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。正如莎士比亚在《麦克白》中所言：“人生如痴人说梦，充满着喧哗与骚动，却没有任何意义。”这句话道出了人生的沧桑与悲凉，也蕴含了大智慧。

最近，我读了龙应台的《目送》。她在书中写道：“我慢慢地、慢慢地了解到，所谓父女母子一场，只不过意味着，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，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，而且，他用背影告诉你：不必送。”这段话让我深感触动。无论我们是否愿意承认，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别离。那些短暂的相聚时光，便是我们在艰难目送过程中最温暖的慰藉。

今年寒假，当我再次回到乡下过年时，已经没有了外公大声吆喝着出门迎接的身影。他变成了墙上一幅小小的相框，静静地守望着我们。人世间的欢乐与哀愁，对他而言已经化为风流云散。但他的音容笑貌依然长留在我们心中。大年初一，我们去给外公上坟。虽然春寒料峭，但风中似乎已隐约透露出新生的气息。死之流泉，使生之止水跳跃。在这生生长流的岁月里，有涅槃就会有新生。我仿佛已经看到那片曾经荒芜的土地上，长出了嫩绿的春草，预示着新的生命和希望。